2010年12月,笔者随山东省国资委财务管控考察团赴美进行了为期三周的考察学习。就中美企业间交流与合作、企业内部控制、企业财务预算管理、企业财务风险防控、企业融资和资本运营、美国资本市场监管以及企业并购等内容进行了广泛的学习交流。本次考察对美国企业内部控制的环境感触颇深。因此,笔者将从企业内部控制的视角对中美企业财务管控环境进行比较研究。
一、美国企业财务管控环境
(一)“萨班斯法案”对美国企业内部控制的影响
萨班斯法案是美国政府出台的一部涉及会计职业监管、公司治理、证券市场监管等方面改革的重要法律。萨班斯法案为公众公司外部审计师创建了一个新的监督体制,并把对财务报告的内部控制作为关注的具体内容。其主要内容为:
1.成立独立的公众公司会计监察委员会,监管执行公众公司审计职业
公众公司会计监察委员会(以下简称PCAOB)负责监管执行公众公司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及注册会计师。授权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以下简称SEC)对PCAOB实施监督。PCAOB由5名专职委员组成,由SEC与美国财政部长和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商议任命,任期5年。
2.要求加强注册会计师的独立性
修改1934年《证券交易法》,禁止执行公众公司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为审计客户提供列入禁止清单的非审计服务,未明确列入禁止清单的非审计服务也要经过公司审计委员会的事先批准。审计合伙人和复核合伙人每5年必须轮换,规定了注册会计师需向公司审计委员会报告的事项。
3.大公司的财务报告责任
要求公司审计委员会负责选择和监督会计师事务所,并决定会计师事务所的付费标准。要求公司首席执行官和财务总监对呈报给SEC的财务报告“完全符合证券交易法,以及在所有重大方面公允地反映了财务状况和经营成果”予以保证。对违反证券法规而重编会计报表后发放的薪酬和红利应予退回。公司财务报告必须反映会计师事务所做出的所有重大调整,年报和季报要披露重大表外交易,以及与未合并实体之间发生的对现在或将来财务状况具有重大影响的其他关系。
4.要求强化财务披露义务
公众公司应进行实时披露,即要求及时披露导致公司经营和财务状况发生重大变化的信息。要求公众公司披露对公司财务状况具有重大影响的所有重要表外交易和关系,且不以误导方式编制模拟财务信息。
5.加重了违法行为的处罚力度
故意进行证券欺诈的犯罪最高可判处25年监禁。对犯有欺诈罪的个人和公司的罚金最高分别可达500万和2500万美元。故意破坏或捏造文件以阻止、妨碍或影响联邦调查的行为视为严重犯罪,将处以罚款或判处20年监禁并予以并罚。执行证券发行的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和复核工作底稿至少应保存5年。任何故意违反此项规定的行为,将予以罚款或判处20年监禁并予以并罚。公司首席执行官和财务总监必须对报送给SEC的财务报告的合法性和公允表达进行保证。违反此项规定,将处以50万美元以下的罚款或判处监禁5年。对检举公司财务欺诈的公司员工实施保护措施,并补偿其特别损失和律师费。
(二)美国资本市场及其监管
1.美国资本市场
(1)证券交易所。美国的证券交易所可以划分为全国性市场和地区性市场,前者包括纽约证券交易所和纳斯达克全国市场,这两个市场交易的股票证券均具有极高的流通性,因而可以为这些上市公司提供高效的融资和股票证券交易服务,各类机构、对冲基金、企业和社会公众都可以参与这两个市场进行股票和债券交易。地区性市场包括波士顿证券交易所、费城证券交易所等。没有资格或不希望在全国交易所上市的股票可以在这些地区性的市场进行交易。
(2)场外交易。场外交易市场就是其交易方式是分散的、个别定价的交易,而不像证券交易所那样连续竞价交易。在场外交易市场交易的证券通常是达不到在证券交易所上市要求或达不到维持上市要求而被摘牌退市企业的股票,这些股票交易的活跃程度与证券交易所相比有较大差距。
(3)私募股权交易。在美国具有500个股东以上的公司为公众公司,500个以下股东的公司的股票就成为私募股票。全美证券经纪商协会曾经禁止私募股票在交易达成6个月以内再次进行买卖,使得这类私募股票的流通性非常差。后来美国证监会对相关条款进行了修改,允许私募股票在合格机构投资者之间进行买卖。这些不同层次的市场均有自己明确的定位,并且这些市场也是实现了相互间的有效连通。
2.美国资本市场的监管
(1)来自政府层面的监管。美国对证券市场承担监管职责的权威机构是美国证券交易监督委员会,它负责对整个市场进行监督,享有法定的最高权威;各州也设有监管机构,在其辖区范围内对证券业进行监督。
(2)行业组织的自律监管。行业自律组织对其成员活动的监督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这里应该提到的是美国金融业管理组织(简称Finra),它成立于2007年7月,是将原纽约证券交易所和全美证券经纪商协会对证券经纪代理商的监管职能合并后新成立的一个非政府性质的行业自律组织。
(3)交易所自我约束和监管。美国对不同层级市场的监管方式和严密程度是不同的,其中对证券交易市场的监管最为严格,并且这种监管是依靠市场参与者的自我约束来维持交易秩序。而对于私募股权交易,由于交易双方都是合格机构投资者,对于相关法律的熟悉程度、信息收集和风险判断能力要明显高于一般投资者,因此来自外部的监管较弱。
二、美国企业财务管控现状
(一)公司法人治理结构
1.审计委员会。上市公司的审计委员会通常由3-5名成员构成,美国证券市场上市规定要求审计委员会的所有成员都是独立董事,其除了必须具备一定的财务背景外(其中至少一名是财务专家),对成员的综合能力要求也非常高,成员在工作中需要协同所有的董事,充分了解公司业务和风险组合,凭借其业务经验,对其负责的提案进行独立、严格的判断。
2.公司治理委员会。上市公司的治理委员会至少有3名成员且全部由独立董事组成。委员会主要通过履行向董事会、股东会推荐董事候选名单、检查董事会的结构、成员构成、运作并作出评价等,扮演塑造良好公司治理的主要角色。
3.薪酬委员会。上市公司的薪酬委员会至少有3名全部由独立董事组成的成员,所有的成员必须有足够的行使薪酬及相关议案职能的背景。委员会的职责主要包括审核公司的整体薪酬结构、政策和程序,建立向董事会建议薪酬目标、CEO和其他高管的薪酬标准,审核公司的薪酬政策是否反映了按劳取酬的原则,并建立确定目标引导下的绩效薪酬。
(二)全员守法自律意识
美国企业始终把遵守法律法规作为最高管理境界。在美国企业运行过程中,自觉遵守法律法规已成为大家的普遍共识。在这方面,我国企业有两个明显的差距:一是管理制度设计和执行上的差距。我们的管理制度设计往往是被动的,我们总是在堵截上下的功夫比较多,而美国则在疏导上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制度执行上我们总是在如何规避制度约束上下功夫,而美国人却在如何遵守制度上下功夫。二是主动参与管理(或者是责任感)的差距。美国人看到违反规定、违反公德的事都会管,且互相监督形成牵制,而我们则只要不牵涉自己一般就不会管,两者形成了巨大的文化反差。
(三)文化建设机制创新
企业文化是一个企业核心竞争力的主要因素。集团管控的核心问题就是建立一种文化来凝聚人心,从而建立一个职业化的团队。一个企业内部员工个性差异很大,如何把人心凝聚起来,就要靠一种包容文化。这次考察学习印象最深的就是美国社会的创新理念、创新意识、创新环境及创新体制机制。鼓励创新、宽容失败、注重成就的社会文化理念为全社会创新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创新已经融入美国社会生活、工作、学习的方方面面,创新成为人们潜意识的自觉行动,创新使整个社会充满活力,硅谷的崛起就充分说明了这一问题。美国的包容文化使得创新能够得以实现,包容人的个性、包容不同文化的并存,包容失败和错误。美国硅谷的崛起过程就是企业不断创新体制机制的过程。
(四)公司财务预算管控
从企业战略规划到年度经营目标、财务预算管理到全员绩效薪酬管理环环相扣的管理循环,各项管理活动紧密衔接以保证企业战略目标有效实现,其中,财务预算控制是这个管理体系中的重要环节。美国企业年度预算目标确定是在梳理总结过去三年实际完成情况,初步确定预算总目标,然后总部组织权属单位的主要负责人集中在一起讨论预算目标方案。总部和权属单位的主要负责人通常分五个小组在规定的时间内各自研究出一套年度预算目标方案,然后将五套年度预算目标方案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经过充分讨论确定出一套最佳预算目标方案,然后以这套年度预算目标方案下达给各权属单位,权属单位各自开会研究分解预算目标及各项保证措施。另外,只要总部的预算目标没有完成,即使某些权属单位完成了预算目标,在绩效评价和薪酬兑现上也要受到牵连,目的是强调权属单位的团队协作精神。只要总公司年度预算目标超额完成,对作出重大贡献的权属单位也实行重奖。
(五)公司资金集中管理
上世纪90年代,ERP即企业资源规划的问世为美国企业管理带来了福音。ERP系统通过定义经济业务处理相关的会计核算科目与核算方式,在经济业务发生时自动生成会计分录,保证了资金流与物流同步记录数据的一致性。ERP要求每个业务流程处理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个人的工作潜能与责任心,流程与流程之间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合作精神。正是基于这种流程式的管理,美国企业的资金管理与实物管理有机融合在一起,不论权属单位地点在哪里、规模有多大,在管控上都是靠流程来约束每个人的行为,靠预算控制资金的收支及流向。为了按照萨班斯法案的要求明确每个岗位的责任,即使资金预算已经批准但付现时也要按额度履行签字程序(财务长——财务部长——CFO)。各权属单位经营活动形成的现金通过网络银行即时集中到总部,由总部按照资金预算安排支付,最大限度地提高了资金的使用效率。
三、启示及建议
(一)完善公司法人治理结构
一是董事会成员中继续加大独立董事(外部董事)的比重,有效解决内部人控制问题;二是董事会议事时以票决制而不是以董事会成员发表意见董事长盖棺定论形式;三是董事会要成立专门委员会,明确职责、负起责任(专门委员会主任、主要成员必须是独立董事);四是董事会的审计委员会要承担起会计信息公开透明、真实完整的责任,而不是流于形式;五是公司的内部审计及外聘审计机构要对审计委员会负责而不是受内部人(经理层或内部董事会)控制,同时要选拔称职且能够肩负起责任的专业人员进入董事会。
(二)从根本上解决企业管控导向
从企业战略规划到年度经营目标、财务预算管理到全员绩效薪酬管理,是一个环环相扣的管理循环。全面高效地完成企业战略目标是目的,其他都是手段,因此管控的导向应是企业已经确定的战略目标。但目前国资委对企业管控是以绩效考核为导向,且绩效考核是以短期的几个主要经济指标为主,在这一导向的牵引下,企业不是以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为核心而是以短期的考核指标为中心开展工作,导致长短期利益不能有效兼顾、战略目标制定在一定程度上流于形式。
(三)完善公司财务预算管理
在财务预算管理中尚需协调理顺两个问题:一是财务预算与绩效考核“两张皮”的问题。美国企业绩效考核是以财务预算确定的主要经济指标为基础,且这些指标是与战略目标相衔接。我国企业目前的绩效考核是以上年实际完成情况为基础,剔除各种客观因素后再考虑一定的增量以签订经济目标责任书的形式确定下来,导致绩效考核的经济指标与企业编制的财务预算相关指标不一致。二是财务预算管理有关部门工作闭环问题。从国资委有关部室的现有职能看,有财务监督、发展改革、规划发展、考核分配、资本运营等部室分管或涉及部分职责。部分内容重复,比如全面预算管理与财务预算管理;部分内容交叉,比如投资的后续管理等。造成协调难度大且成本高,管理头绪多会带来政出多门等等,尽快形成一项工作的多头协调闭环管理机制是需要完善和提升的关键。
(四)整合企业管理信息化流程
集物流、人流、现金流、信息流于一体的企业管理信息系统ERP在美国企业管理中被广泛运用并取得成功,值得我们深思。ERP的有效使用需要解决以下问题:一是基础工作提升;二是管理控制流程理顺;三是具有团队协作精神;四是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ERP带来的最大变化是管理层级的扁平化、会计信息的对称与真实、内部牵制由人治成为流程约束等等。目前,我国企业的企业管理信息化建设很大程度上还是停留在模块项目建设上,系统的共享程度低。企业管理信息系统的理顺整合不仅有效解决信息共享问题、节约投资、提高效率,更为重要的是有效解决会计信息质量问题。
(五)认真贯彻企业内部控制规范
美国企业内部控制并不复杂,其精髓在于以人为本的内部控制理念已经深入到企业管控的方方面面。从内部环境看,完善的流程和制度体系、团队协作精神、务实有效的执行力所形成的文化氛围是美国企业内部控制的关键。从外部环境看,完善的资本市场及监管体系是美国企业依法规范运作的重要保障,我们在这些方面还有比较大的差距。为此,我们要立足现实从改善内外部环境着手,逐步将内部控制融入企业管理流程,靠流程约束每个人的管理行为。同时在我国企业执行五部委的“企业内部控制基本规范”,尽快形成集团管控由“人治”到“法治”转变的文化氛围,这是国资委近几年的工作重点。
(六)加大违规行为处罚力度
美国“萨班斯法案”加大了对违规者的处罚力度,尤其对相关违法的刑期延至25年,其威慑力度是空前的。我国也应加大司法和行政处罚力度,增大违规违法者的成本,这是最有效的措施。国资委应针对我国企业的违法违规行为制定相应的处罚程序和措施,直接处罚或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近年来,国资委对企业的管控虽然取得了明显成效,也制定并下发了违法违规的责任追究办法,但由于受内外部环境的影响,企业的部分管理人员仍然钻制度的漏洞,给国有资产造成了很大损失,教训非常深刻。为此,国资委在企业管控上要继续加大力度,尤其是违法违规的处罚力度。同时,对违法违规者要处罚并落实到位。通过制度和流程的完善,再加上处罚力度加大,企业的违法违规行为会逐步减少,内部控制的效果也会得到体现。